历史正撞上一个艰难的时刻,在艺术与哲思中,感悟人类的灵魂和命运。
站在作为宇宙亿个星系里弱小文明的星球上,我眼角涌动太阳反照的曙光,抚面的灵感,轻若鸿毛飘逸,重似万籁错杂。身边的季节正鲜翠欲滴,闻到土壤的气息,野地里飘飞起一阵阵特有的芬芳。奇花异草、蓊郁林木、小溪流水等万物都默默地展开着自已的生命力。放眼广袤,那蓝色的海洋和绿色的海岸亘古未变地吻合着,发出缤纷悦耳的音频;登高壮观,大江茫茫去不还,黄云万里景色动,白波千道流雪山;感受天、地、日、月、山、河、风、雨的四季运行,景象葳蕤,万般变幻,神韵丰饶,令人惊叹造物主的伟大与神奇。契合中国道家思想重要代表人物庄子说过的经典箴言:“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其哲思与随想以及浪漫主义的散文式论说,莫不反映了自然美学与自然神性高度融合浓缩后的煌煌表达,苍劲橫流。
正在从0级文明走向1级文明的人类(根据年苏联著名宇宙科学家卡尔达肖夫创立的“卡尔达肖夫指数体系”,宇宙文明为0-7级,目前地球文明是0-1级进程),却往往傲慢自负地将自己视为是自然界的统治者,任意予取予求,眄视指使。趋利的本性作祟,不知足又知不足,无视整体良性运作逻辑并超过一定的度,致使浊流交汇,污染江河,伐害森林,恶损环境,暴殄天物。这种病变祸难的一再折腾,甚至还会熏蒸出卑劣丑陋的人格和狭隘自私的思维方式,实用实利主义被许多人奉为一生的圭臬,猥琐无耻中涌溢出来的本能浊重地表,层积叠嶂。忘记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眼下,世俗主义的人类,其社会活动和发展空间已受到严重压缩,而全世界还没有多少人来得及从生命意义上做出全面而又富有前瞻性的分析。
人类的发展过程中,必须不断回望自身,切莫源头混清浊,因果有玄机。人啊!在自我异化与生命的困厄里,看不到灯火辉煌的背后,已孽生出不可忽视的致命隐患。是错永不对,有时候,大自然会像有意惩罚人类的自大一般,其反噬的力道竟然带来可怕的后果。谛视熟察,疑义相析,生态系统的巨大压力,充满不祥,为人类疾病的大流行创造了条件。暴掠而来的新冠病毒猖獗,一时莫之能御,危害天下苍生。这场噩梦,达至二战后人类之痛的巅峰。另外,全球碳排放量继续失衡,温室效应越发严重。唉!酷似小说《指环王》里的人类戴上了“魔戒”,人心蛊惑,贪婪欲烈,冥冥兮荒谬,啸啸兮震撼,夹带着哀伤凄婉的苦哭声。见天地之色变,令我等扼腕与悲悯叹息!
从哲学和文化人类学的角度来解读,美学是情感之学,并处于人性最敏感之处,艺术是理解美、表达美的一种形式,思想是艺术想象必须具有的矫健翅膀。视觉的、意义的、结构的,时间、空间、哲学层面的,形而上学的,精神领域的,筚路蓝缕的,勾绘文化生命缘起和人文风景的观览架构。情理双线思维形态缕缕证明,“要看翡翠兰苕上,未掣鲸鱼碧海中”,社会环境、时代机遇等因素又是成为艺术家必不可少的生活锤炼,以打造念立、志立的强壮文化脊梁。否则会身体缺钙,心理虚涨,教化陵夷,热血凋冷。甚至异化出那类心胸狭隘、贪婪自私、沽名钓誉、诡诈阴险、鼠肚鸡肠、卑鄙嫉妒、谋财害命、天良丧尽的文化人品格,其恶化的思想、精神和命运还会污染祸嫁于众多的创生机能,使人的生命天性在体验心灵內在奔突时,失去生命热度的前置,难以挣脱肉身的束缚沉湎。
真正的艺术家置身这个善之极与恶之极并立、又显悲怆的历史舞台,良知烧灼,远思却不绝。面对人类命运的起伏,会以悲天悯人的情怀,荷戟独彷徨,用手中之笔,歌哭生死,情如瀑,思如泉,赋于作品沉甸甸的內涵,闪耀出精神之光,涤荡人的心灵,陶冶人的情操。同时,既祭奠亡灵,又为人类的生存祈祷,为苦难恐惧中的人们催鼓正能量的大奏回响,飘拂苍穹!不管五洲四海文化艺术界繁衍出了什么样的各式人物姿态,不被精神之光照亮的心灵是阴暗的,明亮高贵的心灵是艺术之美的源泉。相当意义上,艺术家本身就是自己最好的作品,艺术家必须沉思,以艺术观照风云,铭留时代的烙印,用真诚去触摸灵魂,别无出路的。——上述这些,都是四处奔波的当代艺术跳脱世俗悖论,构成生命形式进入意义的精神路径。惟有如此,艺术才能再绘图腾;惟有如此,艺术才能建构绝望之上的希冀;惟有如此,艺术才能追求风华绝世的心灵意境;惟有如此,艺术才能得到高贵美学的永恒垂爱。
西泠印社社长、国学家饶宗颐百岁时赠词周天黎:孤峰顶上
从宇宙观来审视人与地球的关系,对自然的变迁会有一个全新的解读。直面纷繁,空间意义上,人类簇群生活的家园只是脚下的一块土地,时间才是现象世界的本质,而虚无常常在人的意识中涌现,硬结成人类命运的艰难之点。透彻地说,卢梭这句名言道出了人类的窘境:“人是生而自由的,但却无往不在枷锁中。”陟贬退讨,见深渊在前,人自身常常是矛盾的存在,交织在道德与兽性、心灵与本能、精神与物欲的不断争斗。何为“人性之恶”?就是残存于人类意识的部分“兽牲”,即所有极端损它利己的丛林思维和万种恶行所铁铸的罪责。“灵魂的必需品并不需要用金钱来购买,心灵与自然相结合才能产生智慧,才能产生想象力。”(梭罗)同理,对当代艺术家的美感思辨来说,一个更高意义的情怀觉悟,也在于在天地灵气的萦绕下,积极地去了解生命的完整性,在大自然中沉思,雕琢自我,走向“人类心智天性”的心路历程。说简括一点,这又是美学的人文基础和哲学根基。
《四库全书总目》说:“夫学者研理于经,可以正天下之是非;征事于史,可以明古今之成败。”褒臧否黜,历史毕竟是由具体的历史人物和事件构成的,历史曲折的进程虽然极其复杂,但历史可以归纳,故依然可以看到,人类经历过的历史,每一次遭遇的灭顶之灾,都是人性堕落沉积与精神视野日渐低下之后的代价,是被愚昧、虚妄与谬误的晦暗罗网所罩没的结果。一把辛酸泪,撒上空枝见血痕。有记载:当年在古罗马,连绵不断的瘟疫夺走了约万人的性命,使得曾经人口高达1.2亿的古罗马帝国走向崩溃。中世纪起源于英国又遍及欧亚大陆的黑死病,多万人因此丧命。年暴发的西班牙大流感,全世界有近10亿人被感染,数千万人死亡。如丧考妣的欧洲最后走出历史黑暗时期的两大推动力,一是文艺复兴,二是科学的启蒙和发展。可以说,人类社会总有一条常人看不见的命脉气息在空中行游,人类精神创造的社会进程的涛涛洪波,也会在“山穷水尽疑无路”时骤然涌起。在一切的文明、理性和美学发生之前,人类的祖先就曾经手无寸铁地和野兽及天灾展开搏斗,直见性命的强劲。因而,别说了亡矢遗镞,别说了三十六天罡如何?七十二宿芒又如何?无边落木萧萧下,把深奥的玄理展示,风气衡结,五行荟萃,金、木、水、火、土,皆成彩华,智慧一定会染绿生命的荒凉!
打通记忆的衢道,从另一视角观之,人类历史也一再明证,在文明与愚昧、野蛮的征战中,愚昧、野蛮暂时的嚣张与得逞只是文明进步的一个历练过程。没有哪一个愚昧、野蛮能永久地将文明阻拦!当然,人类如何在大灾难面前认识自身的局限性,这是最起码的检察。人类决不可以佝偻匍匐地躲在角隅深处装傻充愣,闭眼自欺,沮丧邋遢地被“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病态效应所影响。必须以史为镜鉴,反省文明在某个时段的跌落,才可在惊涛骇浪中清醒与及时地敲响矫正的暮鼓晨钟。并以高昂头和冰锋般的目光,从更远阔的视界去洞悉未来。
在以私欲至上炫耀成为时尚的年代,烟凝风滞,迹足污践,混乱渊薮的泥泞里,魂灵的堕落与精神的腐化司空见惯,众口狺狺,一双双饿狼似的绿豆眼睛秒闪秒闪。整个人类迫切需要在更深邃的范畴思考存在的意义和生命的价值。人性恶需要人性善来约束,即使得人在灵魂深处产生抑制人性之恶的机制。人一愚昧,就没有什么道理可讲了。人如果离开了精神信仰的约束,人类将沉沦为罪欲的奴隶,甚至造成人心的魔变,暴戾乖谬,唯力是崇,彼此恨恶,彼此残杀,产生一幅幅遍地烽火狼烟中马革裹尸的惨烈图景。此时的历史,也会在黑暗之中变成一位步履蹒跚的年老乞丐。“当世界冲向悬崖时,需要有一种力量拉住它。”灯火阑珊处,天文学家、物理学家卡尔?萨根在著名的《暗淡蓝点》一书中告诫人们:“在庞大的包容一切的暗黑宇宙中,我们行星是一个孤独的斑点,由于我们的低微和广阔无垠的空间,没有任何暗示,从别的什么地方会有救星来拯救我们脱离危险处境……这是我们迄今所知的唯一家园,我们有责任更友好地相互交往,并且要保护和珍惜这个淡蓝色的光点。”省悟诫惕:假如,假如世界有末日,哪个生命能逃得了末日?!
新冠疫情并没有因为疫苗的诞生而结束,变律诡谲,狼藉尚存,一些更凶险、更狡猾的变强变异性病毒的出现与快速蔓延,给疫情带来了更多的不确定性,它的前锋挑战整个时代阈值,直指生命的否定面。地球上有的地方,兹事体大,山雨欲来,彻于九地。茫茫人海,惶惑松颤,瑟缩惊恐。此情此景,忧郁酸楚,不禁让我想起南宋诗人张孝祥的诗句:“追想当年事,殆天数,非人力;洙泗上,弦歌地,亦膻腥。”西风残照,黄叶飘零,空山无言,旷海无语,却有冷飕飕的警句:当你目送着别人的棺木远行时,死神的笑魇已在逼视你,或许下一个就是你。——打住!生与死互相对视又相互回避,艺术家的直觉使我明白:身陷最艰难之地的人,并不是被恐惧所吞噬,应该是向死而生,向死而生并不意味着选择去死,而是意味着在接近绝望和死亡的那一刻,去感受到自己生命內在已有的圆滿和能量;当天不帮忙时,人要更加顽强、勇敢和阳刚,选择更好地去生存,知道生命的可贵与敬畏!所以,一个艺术家在社会重大的现实灾难面前,必然会透过其深刻的文化哲思,赋于作品具有灵魂层次上的意义,凭本然青涩,一点浩气,一掌开天,鼓舞人类不堕不隳地去拓展生命精神的自由天地。
周天黎灵瑞之花×cm年
中国大哲老子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我想,其“自然”之论有內在和外在两重意思。自然而然,就是回归人的本性;芸芸万物,地老天苍。(老子,是一个孤独的人,因为很少有人可以成为他的知音。他的思想,他的境界,高出同时代的人太多太多,哪怕是在随后的两千多年中,能够真正理解他的人也同样是少之又少。他把自己的孤独和智慧,都浓缩在那五千字的道德经里,给后世留下了宝贵的财富。)寻觅千古沧桑,乱石嶙峋,又见留下多少悲凉,超越了人所在的物质空间。英国历史学巨匠汤因比在其12册巨著《历史研究》中认为,人类有过26个文明,基本上没有持续,已经消失在人类与己有关的岁月进程的风烟中。天下纵橫如棋局,赏月登高台,环视古今,各国的体制、文化也许有不同,人类各文明体也都有自己的古代神话,但人性总是不变的,所以历史才会不断地重演。黑格尓的警告一针见血:“人类从历史中唯一学习到的,就是人类没有从历史中吸取任何教训!”有时,觉得人是世间最美丽的风景,而同样,人也是人世间行若狗彘的东西。做人,要有底线思维,底线原则是必须坚守的。我们应以共同人类的概念去看待任何一个国家中发生的人道灾难。今天,处于现代文明的数十亿人类,欲何往?厚望焉!
浩渺行无极,扬帆但信风。“今天的科学,只能证明某种物体存在,而不能证明某种物体不存在。”(爱因斯坦)地球是有自我意识的,万物的存在都有机能上不可或缺的相关性。荒野之间,看似空无一物,只有空气在流动,但是谁能否定,无数生命就在这里默默地顽强地延续着。如果大自然没有一种远超于人类的神秘力量的存在,生命又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奇迹。自省地说,当前,人类还不具备准确预言茫茫宇宙的智慧。在对科学充满期待,地球上的政治家、科学家们和人民大众在努力实行“科技抗疫”之际,不可忽视人文哲学召唤的天启激荡:正视生活的断弦,不能把人降低为纯粹动物性的弱肉强食的物种。自牛顿、斯密、洛克以降,人类拾得科学之光、市场之器、制度之盾,总算冲破“千年停滞”之困局。但零和博弈、存量厮杀的“马尔萨斯陷阱”从来都没有离开。人类仍须努力抛弃“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个极端物性宿命的魔咒,不能让它决定我们的生存状态和政治伦常,这很可能是史前文明浩劫的概因之一。不管你是政界大员、社会名流、成功富豪、路人甲乙,都要懂得对生命伦理的起码尊重、学会分享。都应本着世界同胞之精神互相团结、共同协谋发展,这样的观念才是信念与价值的结合。不必讳言,人类的命运和历史正撞上一个艰难的时刻,“吾曹不出如苍生何。”(梁漱溟)期待人类的每一个人,在自己存在的地方,成为一束光,照亮世界的一角。如此,总有一天,智能探索器已经登陆火星的地球人,会骄傲地向太阳讲述我们的尊严与价值。
意识与物质一样,都是一种存在。只有极少数人內颖秉性,可以见微知著,闪耀智慧光芒的上古奇书《黄帝阴符经》写道:“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时空苍茫,隐喻漫衍。人生存于地球有其本相本位,人类要与大自然和谐相处,敬畏天道,持守人道,多接触阳光和新鲜空气、始终保持正向的信念。整体性地、日久弥坚地提升我们身体、情感、心理和信仰与灵魂的力量,沐浴净洁,温馨馥郁,壮大我们的精、气、神,有助于增强人类自身的免疫系统,抵御外邪,内抑贪婪,求真求善,晓谕尘世。这也是我们能否撕破黑暗诅咒,斩去迷惘羁绊,尽快战胜这场世纪大瘟疫侵袭的重要因素之一。尽管,俯瞰万家灯火,人间有人间的纠缠,人间有人间的无奈,人间有人间的隐痛。然而,雅典神庙在敲完它最后一槌警世的钟声后,沉重地闭上了它绣迹斑斑的铁门,时不我待。走出幽暗懵懂,界定清晰:这是人类为护卫自己生存而无法回避的郑重选择,以及日月经天中无法逃遁的必然皈依!更包含着对人类终极价值的深沉追问!
生活的真相从来都是泥沙俱下,世人也往往错把聪明当智慧,万花筒般的现实生活面前,智慧人尊理重德,端肃敬畏;聪明人拜金仗势,纠结于俗道之苦、市井之累和眼前的得失荣辱。故先人对“知”、“智”两字有层次相异所用。文化有贤愚良莠之别,人类文明呼唤人性文化,谁是谁非?谁善谁恶?谁坏、谁丑、谁野蛮?只有经过慎思之、明辨之的文化才有其心性与良知上的价值重要性。有一点要认清楚,思想是由心灵塑造的,一个人思想的扭曲,必定源自于心灵的扭曲,源自于內心对生活、对人性、对境遇的看法。抛开庸众的心理依赖,黑土之上,金日之巅,弥纶天地之道,人因心灵孕育的精神意义而自由。心灵诗化的过程才是成就的骎骎九馗,依靠心灵的力量走进艺术殿堂的大师才是真正的艺术大师,因为他们还需承担人类时代精神的责任和这个世纪新的美学建构,更是生命意义的创造者。这是一条必须跋涉与充满荆棘的乖蹇之路,也是他们终极精神的脉动和颠倒众生的孤战向往。好的艺术千秋珠玉,美始终指向高远的精神境界,人的內在精神生活是艺术家们的共同命题,建树高阔的艺术家比起一般人,会以更心性的方式观察世界和思索世界,这也是创作好作品必不可少的尖锐性触感状态。
一般讲的时代意义,其精神內核就是文化意义。精神法则是可以超然于一般的所谓“社会法则”,精神维度在很大的可能性上决定着一个艺术家所能达到的高度。可以论定,真正的大艺术家,常常会在情感上、道德上、人生哲学和宗教信念上产生一种自我磨砺的求索痛苦,从而沁润和催动他在灵魂深处迸发出一种美学上的冲击力,最大限度地去充实作品中的內在能量。另外,我总觉得,文化艺术很大程度上是由人的命运叙述的,艺术家对自己时代处境和历史异象的认知憬悟,比在风格、形式上的求成更为重要。福楼拜说过:“艺术广大已极,足以占有一个人。”特性意指,那是因为艺术家的笔下呼吸着自己的灵魂,张扬开烛照般的瞳仁,铿锵无悔地深刻着人文的尺牍。再者,文化艺术史的发展进程也告诉我们,任何艺术门类(包括哲学门类),一花独放不是春,万紫千红才能春滿园。
周天黎大地芳华×cm年
虽然艺术家灵魂最有力的部分,在世俗生活中的伸展总是格外的困难,但艺术是有心灵向度的,以此衍生为将价值思考与艺术的超验性联系起来,从而构成人类杰出和伟大艺术作品的本质基础。多少正邪善恶在这个人心惶惑的历史阶段,迭次演出之时,当代的全球的不少画家,已经许久没有重视思想的求索和灵魂的提升了,并且建构完全让位于自贱,理想完全让位于实际,羞于谈论伟大的心灵、伟大的生命可能,这是一件很令人不安又很可悲的事。而人文艺术家在物欲和商业文化喧嚣的当下,以及面对犬儒主义、消退思考、麻痹灵魂、瘫痪精神的艺术创作风潮,总是抱有一份清醒与警惕,总是笃诚地把自己思绪的钓线深深地沉入到时代的风云中,奋然张扬生命精神和反映社会变迁的,并鼓励人们以坚定的信仰迈出坚定的脚步,去突破重重困难,探索前行。
悲烈星云,千年一叹!古罗马哲学家塞涅卡说过:“我们何必为人生的片断而哭泣,我们整个生命都催人泪下。”生命的历程刻下时光的痕迹,艺术家们如果不为自己的一生留下一些精神意义上的东西,会让人不由得感慨生命从虚空里来,又最终走向虚空。是的,诚如德国思想家歌德所言:“除了艺术之外,没有更妥善的逃世之方,而要与世界联系,也没有一种方法比艺术更好。”开阖之下雷鸣涤荡,天克地冲,宫阙万间成了土。秦时明月不复见,楚韵离骚犹在耳,最大的权势,最富的家财,最终都阻碍不了时代洪流的冲击而走向败落,只有伟大的艺术,高蹈凌虚,衾暖乾坤,作为人类精神的一种命脉而将延续长存,灿烂不殆。
凭谁健臂挽银河,今夕犹梦擎天手。智者解惑,訇然有声,在荆棘中自辟蹊径,在雾霾里提灯前行。意大利天文学家、物理学家伽利略,于年发现了物理学上著名的“自由落体定律”和提倡“日心说”,推翻了被当时主流认定的观点和定律,被罗马宗教裁判所判决为“异端”,差点被绑到火刑柱上活活烧死。可以说,这位“近代科学之父”在人类思想解放和文明发展的过程中,作出了划时代的贡献。我们对从天庭盗火点燃人类世界的普罗米修斯们永远深怀敬意。我想,这类先智般的科学与人文类的人物,是正在和病毒鬼魅进行激烈斗争的人类所十分需要的奧援。对新冠疫情的长期存在及可能畸变出割夺更多人命的超级病毒,暴虎冯河与犬儒乡愿都不可取,人类在非常时期要提高对当前危机的认识与警觉,也需要超越事物现象的“思想科学”的启迪。
自公元前年,古希腊天文学家伊巴谷经过许多年的观测,描绘出人类第一张星标图以来,人类对星空的研究从未停止。星星永远在我们头上放射光芒,而我们总是在黒暗处寻找它的位置,具备审美的超越性和感性动力的智者,才可突破自然物理法则获得妙慧。有月皎然,感谢康德以审美的心灵,在震撼中感悟到生命哲学的道德准则,发出“仰望星空”的著名篇章。文明互鉴,世界三大宗教之基督教、伊斯兰教和佛教,其经典都博大精深,庄严悲弘,启示明哲,惟恐绁缧不牢的众生又能真正懂得多少?“俟河之清,人寿几何?”人类起源真的只是偶然吗?死与生可否就是一种未知能量的轮回?人死后会进入第四维空间的假设只是虛无缥缈吗?红尘滚滚碧空尽,生死茫茫大道通。我不认为死亡主宰着在世的灵魂与肉身的边际,哪怕生于敝屣之地,生命也并非简单的一道风景,更不会随风而逝。不过,一个人的始与终,在人困、人为和天地自然变化循环中,命运的沉浮会有很多不同的人生结局。因此,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运气好,避祸求福。于是乎:外国有了星座运势、塔罗牌等;华人社会有了梅花易数、紫微斗数、六爻排盘等。我的看法是,斗转星移,歌喉百啭,绝对攫取:人要拯救自己的现实命运,首先要拯救自己的心灵!反之,失去人性中的道德觉醒,永远千疮百孔,险象环生,惶惶不安地奔跑在精神荒野,死掉也是一只坠落地獄的孤魂野鬼。
周天黎 秋之红萼 96×cm 年
人都希望能有情趣盎然的生存方式,也一直在寻求延伸个人、群体、民族、国家、世界、太阳系、宇宙的人性通道,这样的慧识指向,是人类对自己本性的认知与宇宙自然之性的认识的统一。人的存在是生命的存在:肉、感、情、欲、幻、梦、思、知、忆、行,包括还有许多不可知的神秘之境。人的意义,无论科学怎样进步,或许只有在对大自然的敬畏和生死震慑中,才能撕开世俗之限,感悟生命的最高层次,见到救赎的灵之火花。人类虽然是唯一缔造了地球先进文明的地球生物,但我们并不是唯一有智慧的地球生物。某种意义上说,新冠病毒的全球肆虐,已使世界悄然滑入一个充满震荡变幻的进程,也为一场关系全人类命运的大变局拉开了序幕。在全世界的文化艺术领域,画者思者们在这一宏观与细观的动因中,已然洞见,明白自己在跌宕坎坷的世代所要面对和承担的历史责任。这是命运,也是宿命;这是良知,也是大道。
生活循环往复,清晨、日午和子夜的时光,薄如蝉翼,扑朔迷离,却都是思者生活的掩体,內蕴不动声色的惊心动魄。情之所系,心之所安,笑侃年华如水了无痕,长亭边上一曲冷,万里云月,已从青丝走到两鬓染霜。在我的认知里,无论是哲学和艺术,都是思想的容器。我也常有自问:“自己的存在样态和人性机理的情境是什么?自己对生命本质的感悟又是什么?‘咎莫大于欲得’,是否,人生几乎所有的痛苦都源于我们总觉得自己拥有的太少?艺术又该怎样去展示人类共有的人性广度?”一路艰辛,寻寻觅觅。有时,世事搓弄,也会顿觉“梦醒之后无路可走”的无力感。有时,不能不壁立千仞,是因为不让诈、愚、邪、恶淹没一切。有时,不得不身隐于陋室,仰天一笑,在文化上,狭隘百辩亦无聊。然而,画心依盎,我始终坚持自己对于艺术审美的理念,在努力把自己灵魂揉进作品的同时,也不遗失对人类灵魂不幸的痛苦思考,这是我作为一个艺术家內在的价值取向。是非审之于己,毁誉听之于人,得失安之于数。有言能人治世、才人弄世、贤人用世、凡人处世,年少时就读过中国儒家文化名典《幽窗小记》中的一副对联:“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空云卷云舒。”也很欣赏明代文学家、思想家吕坤,不想津津有味地做官、心安理得地腐败,辞仕归隐后著述的《呻吟语》中好句:“士君子只求四真:真心、真口、真耳、真眼。真心无妄念,真口无杂语,真耳无邪闻,真眼无错识。”(《呻吟语》是作者对宇宙、人性、命运、时事、制道、物理、人情的观察与思考,闪烁着智慧之光。)心若晴朗,万物与我唯一,站立在天涯海角,原野色黛,模糊了地平线,胸中丘壑赋授,触摸着海洋的灵性与胸襟,眼见辽阔海面上泛起一阵阵黄昏的波光,若隐若现,瞬息幻变。光的世界很奇妙,它不仅向我们展示物理的现实一面,有时又会以朦胧摇曳的倩影,灵动地秀出一种情绪现象,颜色浓重带着忧郁,舞动着,如候鸟飞临。
电光石火般的感觉,我的心境也被环境映射出来。明白自己有关哲学、政治学、社会学、历史学方面的疏浅议论,归根结底还是一个艺术家的一种文化艺术的浪漫情思与感想。此时此刻,孤心一念,我不觉想起了早年在凡?高墓地凭吊时的感怀和坐在他临终房间那张小床上的飙思,也更进一步体会到凡?高在体验死亡和诞生之间的关系时,为什么要以那么激昂的心情、要用那么灿烂的光色来表达他內心对大自然真挚的情感;他对世界的审美和对自然的深爱一直是那么的怜悯、真诚和默契;理解他作品中哪一贯到底的思维与心灵交织的特质,他画的画都是他精神深处的叩问。凡?高不仅是个闪烁灵思的艺术天才,还是多年前、在世俗中不被世人理解的多余的一位。确切地说,他形单影只,他并不属于世俗,他不是被什么院校栽培起来的人物,他是他自己,他运用敏锐的观察力、超群的想象力和奇特的能量集中于绘画內蕴,他是来自方外空间一个更高层次的精神故乡。读完他风格迥异的画,再读完他6大本文集,我觉得他简直就是造物主赋于人间的恩赐。他的话不只一次地在我脑海显现:“只要活着的人还活着,死去的人就不会死去。”
吁嗟默默,谁知吾之。隔着时空的寂寥,日暮下,光无限地与暗一起伸展在视觉的也是思想的空间里。只有崇尚大自然,艺术家才会在某一时刻获取与自然相互融合的审美。我踽踽独行,理解着艺术的奧秘。记得康德在其名著《纯粹理性批判》中提到过人类理性的三个永久性问题:上下观古今,起伏千万途,想到世界、宇宙等词汇,会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无知无边无际。驻足年华的岸畔,清愫轻旖,我正想着:任何生物类的生命,都有它产生、遗传、进化乃至陨灭的自然规律。忽然间,天空上传来罕俦的温润,让我听到谪仙李白在云端深处醉吟《将进酒》:“古来圣贤皆寂寞……。”视息人间,人与人最近的距离是灵魂的相互感知,是精神行走中彼此间的相遇,只有灵魂与灵魂的对话,才能有心灵深处的懂得,这是一种不为庸常世俗的思维习惯所理解的生命直觉。委心任化,精神游牧,我是谁?日里夜里那太阳和月亮的圆镜可否映出今生前世的面容?我应该回到哪里去呢?是传说中紫气缭绕的遥远天国吗?在残阳如血的天地里,在一种人生自我净化升华的过程中,忽感思之峻峭与桀骜,又似乎被神秘意志驱使,一时画臆满腔,陡然欲试用双手拥托起生命的意境。粗旷、厚重、狂放、通灵与心语韵律中的潇洒姿意,是我一向来喜欢的艺术风格,愿《灵瑞之花》能笔补造化,代为传神,在成为一幅凝结个体思想和情感交织的艺术品之时,能打开一扇朝向光明的轩窗;又如一河逶迤蜿蜓的溪水,清澈地、涓涓地流。
时为记。
年春末于香江之畔
浙江大学出版社年1月出版的周天黎思想艺术文论集《思想与艺术》,被列入年年度好书。《思想与艺术》(修订本)已由浙江大学出版社年6月出版发行。
浙江大学出版社推荐词:
当代大画家、人文学者周天黎具有独立的艺术视野和强烈的精神追求,具有放眼文化与历史整体的思想高度,本书是她的一系列见解深刻、具有启蒙意义的理论文章的合集。这些文章在精神意气上真正体现了“一扫当代芜秽之气”的艺术表达,她的学术成果拓宽和提升了当代中国画的美学境界。
从某种程度上讲,周氏的思考不仅限于艺术本体,更上升至生命与文化复兴的层面。如本书中所收录之《我的艺术论》《艺术沉思录》《中国绘画艺术创新与发展的思考》,等等,都在画坛引起了巨大的影响。书中新收录了作者在年新冠肺炎疫情暴发期间创作的《大医无彊》《生命之春——封城之后》等绘画作品,以及关于这些作品的创作感言与评述。作者的智慧亦在于此,她从美术界脱离开来,站在一个更高的文化维度上来重新反思美术界的问题,其论可谓高屋建瓴、鞭辟入里,引人深思。